髮型屋記
髮型屋記。
髮型屋內。
已經疲憊不堪的我。
「先生請坐。」
說話的是一位女孩,雙十未及,長髮披肩,一臉稚氣,絕對談不出漂亮,但就是年青。
出於男性的本能,把鏡中的她看了兩秒。鏡內的她一面腼腆。
沙沙的水聲。
「先生,水溫還好吧?」
只知道,頭就在黑色的圓盆凌空地擺放著,眼睛只看著頭頂上那一塊又一塊淡黃的紙天花。
「可以的。」連自己的尾音也聽不到。
隨著流水聲,一雙纖手,十隻指頭,在未經修剪的頭髮中穿插著。
極度疲倦,便合上眼。
「先生,你在哪裡工作」
「九龍!」隨著年紀的增長,口裡的大話變成了順口溜。
「那麼遠?」她的反應很奇怪。
馮人且說三分話,未可盡拋一片心。中二學的諺語。
「那麼你做了多久?」在那渾圓的盆裡,我聽到的是「你住了多久?」
「十多年了!」無論回答哪一個問題,答案也是大話。前者的自然的;後者是「部份正確」。
「你住在這裡嗎?」「是!」才知答錯了上一條問題。
「一會兒便回家吃飯?」「是!」
「你是跟爸爸媽媽住吧?還是已經結婚生仔?」
警戒心提高了。睡意沒有了。屋邨的「洗頭妹」沒有這樣猖狂吧。
「你猜?」「應該還未吧!」「是的,跟父母住!」
十指用力在髮際、眉心、頸項上有意識地遊走。「還未找到合意的對象吧?」
盆內只聽見自己不悅的聲音。「你話呢?」就是一向口花花的我,也受不了這充滿挑逗的情境和話語,冷冷地回應。
「我問一問而已!」
她的尷尬反而使我更尷尬。
「你呢?今年多大?」我嘗試用著已出來工作十多年的口吻問她。
「你猜?」
猜女性的年紀,降低5年,萬試萬靈。
「中四?」
「啊!你如何知道的?朋友說我的樣子很大…….」她喃喃地說。
真相大白。只怪小妮子還不懂自己的工作跟性會有關係吧。
她繼續談自己唸的學校,說自己當暑假工,開學便不做了。聖誕還會做。言談間,她強調自己不是中四,是升中四。
比想像中還要少啊。
升中四?我的小朋友們不也是升中四嗎?
我發覺到自己的臉紅起來。
髮剪完了,付款。
工作十多年的人,帶著歉咎的心情,徐徐步出髮型屋。
瞥見小妮子還在屋內,傻兮兮把玩著風筒。
交叠過的時間,又再分道揚鑣。